【科技日報】陳云霽:不孤獨的基礎研究者
開欄的話?時代向前,青年向上。在創(chuàng)新報國新征程上,處處有年輕身影。他們甘坐冷板凳、啃下“硬骨頭”、爭做排頭兵,在關鍵崗位和技術攻關中勇挑重擔、攻堅克難;他們以朝氣蓬勃的形象,以青春之我、奮斗之我,為國家發(fā)展和社會進步、為國家科技自立自強匯入了磅礴力量。
今日起,《科技日報》開設“奮斗者·正青春”欄目,將筆觸和鏡頭聚焦青年科學家群體,講述他們求實創(chuàng)新、迎難而上的鮮活故事,展現(xiàn)新時代青年奮勇爭先的精神風貌。
陳云霽曾說,好的基礎研究者一定是很孤獨的人。回首他20年的科研之路卻發(fā)現(xiàn),并非如此。
陳云霽現(xiàn)任全國青聯(lián)常委、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(以下簡稱中科院計算所)副所長。2012年,29歲的他成為中科院計算所歷史上第二年輕的研究員。當時,他正處于工程師和科學家的“疊加態(tài)”。
在這岔路口,一個決定改變了他的職業(yè)命運。2013年,時任中科院計算所所長孫凝暉唯才是舉,讓年僅30歲、只做了1年研究員的陳云霽作為學術帶頭人(PI)主導智能處理器基礎研究,當時計算所40歲以下的PI屈指可數(shù)。“沒想到,孫老師真的給我機會去實現(xiàn)幼年的科學家理想。”陳云霽說,此后,他堅定地奔赴這個理想,再也沒有任何動搖。
成為PI后,陳云霽全身心投入到人工智能和芯片設計的基礎研究交叉領域。很多人勸他,別搞這么虛無縹緲的東西。陳云霽在黑暗中摸索,好在有志同道合的弟弟陳天石和客座教授Temam。他沉下心厘清了深度學習算法在硬件上執(zhí)行的共性基本特征,提出了一套適合深度學習的處理器范式,證明了深度學習處理器的巨大潛力。
他們的兩篇論文DianNao和DaDianNao拿到ASPLOS和MICRO體系結構的最佳論文獎。《自然》雜志評價他們是深度學習處理器的先驅和引領者,陳云霽被評為2015年度全球35位杰出青年創(chuàng)新者。天才少年陳云霽的故事開始廣為傳頌。
論文拿獎后,孫凝暉問陳云霽:你能做出真正的深度學習處理器芯片嗎?
如果繼續(xù)把重心放在發(fā)論文上,陳云霽或許能拿更多最佳論文獎。但他卻決定擺脫論文依賴,挑戰(zhàn)實際芯片研發(fā)。“我希望我們的研究工作既精巧、有美感,又實用。”陳云霽說。
處理器芯片研發(fā)是“刀尖上舔血”的工作,深度學習處理器芯片更是充滿未知。陳云霽再次踏上無人區(qū)。艱辛之路有并肩作戰(zhàn)的伙伴,他和團隊擠在不足30平方米的屋子日夜攻關,最終孕育了國際首個深度學習處理器芯片“寒武紀”!當這顆芯片流片測試成功時,陳云霽隨手抓起身旁的拖把,和身邊的同學們即興表演了一段“舞刀弄棍”。那一刻,他如釋重負。
現(xiàn)在,陳云霽團隊開創(chuàng)的深度學習處理器方向已成為國際計算機體系結構研究的主流。
陳云霽很欣慰,也很清醒。擁擠的賽道上,他再次開辟新方向——嘗試人工智能完全自動地設計芯片。他說:“在眾聲喧嘩中,做基礎研究的人要去思考什么問題最需要解決。要不斷去尋找這樣的問題:它對人類社會的未來發(fā)展非常重要,但現(xiàn)在整個社會可能還沒意識到。”
在基礎研究領域,走沒人走過的路往往意味著漫長的摸索和未知的結果。但陳云霽并不孤獨,他始終有領路人、戰(zhàn)友和支持者。
在瞭望人類未來的征途上,陳云霽并非烏托邦的空想者,他知道自己的邊界。“計算機領域有很多經(jīng)典難題,比如‘P是不是等于NP’。這類問題很重要,解決后也很有用,但自己有沒有能力解決,要仔細思考。”陳云霽說。
20年來,陳云霽收獲了無數(shù)贊譽,但他始終謙遜、溫和、低調(diào)。他敬重前輩,銘記知遇之恩;他不吝惜對同儕的贊賞,視他們?yōu)椤耙黄鹣蚯白叩膽?zhàn)友”;他支持學生,讓他們在科研領域站得住腳也有夢想可追。對陌生人的不情之請,陳云霽不會生硬地說“不”,而是委婉闡述難處。尊重和善待他人,似乎已融入血脈,成為他的一種習慣。
陳云霽快40歲了,隨著年齡增長,他的抽象歸納和組織協(xié)調(diào)能力在變強,但演算和寫代碼能力有所下降。“這也是一個科學規(guī)律,要去適應,并且把變強的部分發(fā)揮出來。”
2021年,陳云霽擔任中科院計算所副所長。處理科研管理工作讓他更懂得科研管理本身的重要性。未來10年,他打算在科研體制和科研文化方面多做些努力。他希望計算機所在處理器芯片領域成為國際最頂尖的機構,這里的科學家能與那些耳熟能詳?shù)拿直燃纾袊幚砥餮芯康男路妒阶阋砸I國際。和優(yōu)秀的團隊在一起,陳云霽充滿信心。
如今,“80后”陳云霽也熱衷于給青年科研人才施肥、澆水、捉蟲,期待他們獨木成林。“‘90后’‘00后’比我們更朝氣蓬勃、更有創(chuàng)新潛質(zhì)。他們生在國家比較強大的時代,是可以平視世界的一代,他們之中會有更多理想主義者。而我覺得,好的科學研究者應該是理想主義者。”